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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4
做人才生意的猎头是市场天然的观察员。行业波动的周期愈发频繁,平台不够可靠,只有成为通才是真理。
记者|刘畅
频繁的波动周期“有将近40岁的高管问有没有去大厂的机会,因为心怀‘大厂’梦,我问他能受得了领导比他小吗?他就沉默了。”作为七年的资深猎头,启墨源宏(北京)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马慧玲深知互联网大厂对求职者的诱惑,比小型互联网公司多数倍的薪资、更稳定的工作环境,能聚全社会资源的平台,即便对于中高层的高管来说,在里面工作看上去仍是光环,也有机会一展身手。但近两年来,除了渴望,马慧玲更从客户的言谈中感到焦虑。她今年在雍和宫旁边胡同的东雍创业谷里开了间咖啡馆,既是自己的爱好,从选咖啡豆到品尝成品,每个环节也能吸引一群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她一边接待品尝咖啡的顾客,一边约客户在咖啡馆里谈论招聘,解决求职焦虑和职业规划的事。2020年她的身边围拢了一票职场发展按下暂停键的高管,他们平时一起喝咖啡,谈论炒股、理财。做人才生意的猎头是市场天然的观察员
这与社会大环境相吻合,据智联招聘《2020年雇佣关系趋势报告》显示,依照人才在市场上的流动数据,疫情后更多高学历、高年资的职业精英回流至求职市场。2020年上半年,人才市场本科和研究生的高学历求职人群同比增长12.6%和22.4%,而10年以上工作经验的求职者同比增招18.5%。“即使是大厂,如今招聘高管的机会也少,要求相对高。如果一个招聘职位放出来,一两个月甚至一年都纹丝不动,那很可能不是招不上人,而是没有这个空缺。相应的工作有人兼着做,只是放出来做人才储备,以备需要时更快招募到合适的人选。”马慧玲说。她发现,身在大厂之中的底层员工,也会被焦虑的情绪包裹。她有一位朋友刚进入某个大厂不久,小团队负责人评级失败,焦虑爆棚,要他们的微信24小时在线,休假也要参加会议,如果没有及时回复,直接言语激烈地公开批评,质疑员工没有认真工作。“开会时,领导大部分时间在讲自己当年多么卖力,严重影响这个朋友的工作效率。他想辞职,但没有更好的机会,裸辞不行,还有房贷,只能忍着。”《猎场》剧照
这些萧索和焦急,令马慧玲想到2017年左右,房地产领域走向衰落时的情形。她在2014年开始做房地产方向的猎头,正是房地产行业的白银时代,各大房企各凭优势发展,除了龙湖、恒大、万达等巨头,还有不少小地产公司兴起,而像当时的巨头万达,业务触角可达影视娱乐等多个领域。所到之处,就把该领域头部企业的高管挖来。锐仕方达人力资源集团区域执行总裁兼燕郊公司总经理李婧已在猎头行业工作近10年,她记得当时的设计研发类岗位、有融资能力和从工程口出身的项目总最受欢迎。市场上设计研发类人才紧俏,尤其是老八校、新四所,五年制建筑学专业背景的人,一人难求。“企业招聘预算充足,猎头打地铺抢人。”行业兴衰与政策导向息息相关。2017年房地产过热,各地限购令频出,房地产行业萎缩,主动找猎头帮忙看机会的地产人增多。以往从985大学的土木工程系毕业,进入大型房产公司或设计院,成为最初级的土木工程师,踏踏实实干三五年小项目,把履历上的项目从小到大积攒起来,就可以平步青云的职业路径,变得飘忽不定。她见到许多设计院突然需要自负盈亏,管理者得自己找活儿,又不会与人打交道,陷入迷茫。那是马慧玲在猎头生涯里经历的第一个跨行业周期,房地产行业供求的衰减,传递到猎头公司里,过往的人脉和知识无用武之地,一些猎头也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但房地产衰落前,互联网行业随着4G的普及,在2015年后得以爆发,互联网公司打破基础设施的壁垒,资本涌入,开始融合线上线下,向其他领域进发,掀起比房企扩张时更为激烈的“贪吃蛇游戏”。行业兴衰与政策导向息息相关,房地产行业深受政策和金融环境影响。图为杭州某楼盘销售现场(视觉中国供图)“那时开发人员能力说得过去,就能拿月薪过万,好的达到两三万,高一些的职位随便年薪四五十万,有的上百万,一般的小公司做到一个管理层才能达到这种水平。”马慧玲记得,猎头公司也纷纷选择拥抱新行业。国内猎头公司的职能也开始发生变化,以往企业招聘有成熟的战略规划,猎头有对应的人才模型,“照方抓药”即可。但从2015年以后,她有时看到企业的战略规划,发现企业需要各种人,但也不清楚这些人能做什么。猎头会先梳理他们的需求,甚至参与企业的用人决策,“有过一个刚拿到投资的老板,产品还在概念阶段,上来就要挖一个特别大的国企领导,且不说企业文化不同,他为什么要去呢?”看似同样的热闹,却有不同的门道。马慧玲告诉本刊,房地产项目属于重资产投入,方向明确,拿地就要拉人做,而如果效果不好,就暂时没有可做的了。而互联网公司因为依靠写代码,可以快速迭代,一个项目失败,可以立刻转身做另一个,成本可控,验证周期相对更短。周期更迭的频率越来越快。2016年是半年一个热门主题,2017年基本一个月一个主题,到了2018年已没有主题可言,很多公司都在花钱干相同的事。 相应的人员流动也变得越发频繁。李婧告诉本刊,人员随着项目流动,互联网公司在2016年爆发后,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统计学、软件工程、网络工程、电子科学、信息安全等专业大热,而相比房地产行业的从业者两三年就跳槽,会被业内认为不安分,因为互联网公司的项目最短的只有几个月,这些人两三年跳一次是家常便饭。猎头的工作节奏也变得更为紧促。马慧玲说:“极端情况下,如果一个职位要找半年,可能需要职位的公司都没了。”直到2019年开始,资本快速烧钱的模式遇到瓶颈,大公司招聘变得谨慎,猎头公司也难做起来。资料显示,2020年以来,近六成企业提高招聘门槛,与四五年前不同,这一次尚没有新的模式产生,猎头们的生意也不好做。虽然大数据公司、人工智能、物联网等领域也仍是火热的行业,目前却仍处在等待5G像4G一样能带来奇迹的阶段。只有大厂的基础岗位在不断招人,猎头们看到,大厂对于技术人员的要求,除了985、211高校硕士学历的硬性标准,应聘者普遍要在35岁以下,且有冲劲、不惜劳力。而当猎头们看到从底层冲杀出来的高管们当前的境遇,他们看到2020年高校毕业生达874万,再创历史新高。据教育部数据,2021年高校毕业生人数更要达到909万,他们不知这些职场新人是否想过,“即使进入了一个好平台,在平台拥有的成绩,是自己成就了平台,还是平台成就了自己?如果你的岗位没了,你可以做什么?如果你的公司没了,你可以做什么?如果你的行业没了,你可以做什么?”跨行业的通才毕业后就进入猎头行业的严迅,已在顶级猎头公司干了三年。本科学心理学的她,同学们毕业后普遍的工作是心理咨询。她记得学校老师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心理咨询,因为面对的病人往往都处在失败者的状态,常年面对他们会承受很大压力。而猎头的工作也是与人打交道,接触的人却多是成功者。严迅曾经所有行业都涉猎,侧重互联网公司,2020年4月因为医疗领域火热起来,她的公司又拉她专攻医疗领域。“进入一个新领域,决不能上网搜信息,那都是无用的,找几个业内的人聊聊就能了解其中的大概。”当她的同学在单位的小环境中磨合时,严迅的一部分重要工作是广泛地聊天。她记得刚入职时,自己没有任何职位,需要积累政府关系方面的人脉,她找来公司20年来积累的简历,1000多人的电话,挨个儿打过去。“猎头们和一个人聊天,不可能只聊这个人的事,还会尽量打听这个人单位所有的事,比如想办法要这个人领导的电话。最后这个组织中每个人的特性和关系,会了解得清清楚楚。”《沉默警报》剧照
严迅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见到的客户年薪都在100万元到300万元之间,他们绝大多数都非常谦和,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能给自己提供多少价值。严迅通过掌握对方的行业发展的整体情况,判断对方所处的位置,判定这个人下一步的职业发展,甚至帮助对方分析办公室政治,帮对方认清形势,影响他们的决策,以此实现自己的价值。“在这行做得时间越久,自己对客户的把控越好,能积攒下来人脉和一些大客户,就会越做越轻松。”智联招聘的《2020年年轻人理想工作报告》显示,超过八成的年轻人未从事自己理想的职业,而整日与各个企业的中高层为伍,让严迅“二十岁的人,有四十岁的心”。在她的心里,工作只是一个个项目,她曾在打1000多个电话时看到,十几年前在政府部门里平平无奇的职员,十几年后有可能变成亚马逊的副总裁,职场有各种可能性。她自己也会不停地寻求变化,今天做的事情没有结果,第二天立即就会做其他的事情,不会做重复的无用功。与各行各业的高层交流的学习能力和对自己明确的判断,是她从接触的人中发现的共性,也是他们能够跨越周期的关键。 “有时简历上的表述,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有两种简历,一种只是写自己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手下多少人,主要负责的工作、实现的业绩,除了本职工作以外,还做了什么别的,看起来就是对自己工作的陈述。而另一种简历就会写,自己作为某一角色,为了一个项目,实现了多少利润,在这个项目过程中,与相关的人又建立新的关系,又开辟了多少项目。在同等项目经验的前提下,后一种人的能力有可能会更强一些,因为他在工作中除了熟悉和负责的部分之外,有主动做出增量的行动,有在过程中获得个人成长和发展的可能性。”马慧玲告诉本刊,只有在项目里不断与人沟通、不断学习的人,才能在周期来临时转型。她对此感同身受,不仅因为如今37岁的她,身边会有一些“大厂中年”的抱怨。一些人曾经依靠优异的成绩进入大厂,在大厂做到管理五六个人团队的领导,却不再更新技术,止步不前,不仅领导派下的项目不敢接,下面的人也不听指挥。这样的人简历投出去,别的公司看他没有过突出的成绩,也不愿意要,这些人似乎只能在大厂里幽怨地养老。马慧玲自己是从工程师转型的人,在成为猎头前,学电气的她进入的公司是高速公路机电的总包商。每日的工作是对接项目需求,就细化设计与成本与包括IBM、微软、施耐德、西门子等软硬件公司以及一些提供小规模系统公司在内的供应商频繁沟通,并与设计院与项目部沟通。在这个“十字路口”上,她能接触到社会上较为领先而实际的需求。 “那是一条快车道。学什么都很简单,因为可以接触到很多的牛人。遇到问题就找供应商,找技术部门里最专业的人请教。”马慧玲在工作之中,不断拓展自己的边界。起初是技术层面,之后在项目中不断遇到问题,有时不同区域的销售“撞车”了,她发觉明显是跨区域的公司组织出了毛病。她的注意力就从项目延伸到公司的组织和架构,发现除了技术以外,想把一个项目做好,还需要人的维度,就开始从只看技术类的书,转向看管理学、心理学的书,琢磨“一个公司为什么用这个人,为什么不用那个人”。当她意识到公司的发展可能关键位置的关键人才更为重要时,她决定转换“车道”,投身于能为企业提供人才助力的猎头行业,离开了机电领域。平台与老板马慧玲曾面试过一个即将毕业的实习生,虽然她的父母希望她能考公职人员,过得稳妥些,她则想做一个业务不清晰的小公司的总裁助理。“不论公司大小,总裁助理需要一个基本的承受能力,她刚刚毕业,还处于自我构建中,并不适合这样的工作。我让她分析一下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她说觉得‘跟着一个公司成长很好’,她是想快速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这个需求对于初入职场的人来说,就有点儿跑偏。职场有快车道,快车道是有充分的事情可以让人锻炼,同时也有一定的规则可以规范成长状态的。小公司很好,不过不清晰的话,很容易发生公司和个人的成长需求不同步,从而产生彼此消磨的结果。”《未生》剧照
马慧玲深知,成为通才与工作的关系相辅相成,不仅在于自己的学习能力,也在于一份工作对人的启发和培养。她入职总包商之初,上司见她刚入职就把公司做过的机电项目的标书都捋了一遍,找上司问遍所有能问的问题,有主动学习的意愿,就总给她安排超出职责的工作,才让她得以快速地学习;又教她要用商人的眼光看待项目,她才自此把人生看作投资,每一个选择都是用时间这个等价物来投资。当她选择转做猎头时,她没有考虑大厂,而是选择了一个招影视行业猎头的公司,因为在总包商的工作,给予了她非常多的机会去学习了解各个行业的人事物的发展特点,继而了解整个社会基本的运转逻辑。当时觉得自己本身就喜欢二次元影视的东西,有一定积累,扎进去学习也没有心理障碍。在那个时间点,一个实打实有事做的公司更能够帮助她快速转型,在业内体现价值。她之后也迅速从影视行业转到地产,本着有困难的地方就是有机会的地方,不抗拒不同领域的需求,所以渐渐的涉猎到尽可能多的领域,并一步步验证行业之间的相互逻辑,可以快速进入新的领域。从猎头们的经验来看,马慧玲的选择有共性,进入互联网大厂有窗口期,虽然大厂作为“航空母舰”,所有资源都向它倾斜,收入也比小厂高得多,但做的大多是机械性的工作,对于有多年职场经验的人,如果是作为高级别人才战略性引入,带领一个大厂的关键业务的话,那相当不错,但再当螺丝钉没有价值。而对于刚毕业的职场新人,只要是一个领域的头部企业,都能帮助他们在起步阶段塑造自我认知。 “‘打败所有人进入了大厂’,符合在学校时取得好成绩的思路,能带来自信。而所有在一个领域做到顶尖的大厂,必然有一套规范的组织形式。这套规则会教会一个人如何规范而相对快捷地做事。”马慧玲说,刚毕业的学生往往刻意展现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她当年也一样,比如在社交类的面试里把自己包装得很完美,甚至表现得过于谦卑,但实际上,只有不卑不亢的状态,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才能形成对话的基础,“挖一个有规则感的高管时,就会发现,你与他的沟通就是就事论事的状态。当他对你的表述存在疑问时,他会用非常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大家会有公平谈判的感觉。而他对待其下属也是如此”。即使在大厂里,并非所有人都会经受巨额资金项目的历练,变得老成持重,也并非所有的位置都有成长空间。能否找到自己的发展路径,依靠的仍是自己的能力和老板的作用。猎头们告诉本刊,薪资、平台、老板是衡量一个工作好坏的铁三角,而老板最为重要。薪资带来愉悦感不会持续多久;平台只提供工作的对象,日常工作不会对它本身有感觉;唯有老板要每天打交道。大厂人多,更像一个社会,包罗万象,各种类型的老板都有。 作为猎头,他们考验老板有一套自己的方法,面试前先做背景调查,聊的时候也是双向选择。“有的老板属于看起来比较威严,面试过程中又说得不多,公司发展方向和阶段与面试者本人的规划不一致,那面试者也可以主动撤退。”马慧玲会看老板的眼神,而在她看来,“不论技术型还是销售型的老板,优秀的老板始终保持着不断提升自己的状态,能够带动手下。甚至有些老板虽然不是本行业的背景,但他很重视人才,只要员工能把项目做好,就给钱、给权力”。遇到好老板靠机缘,却也受周期的左右。在等待下一个周期的焦虑中,马慧玲也看到一些转型中“小而美”的公司,她的两位土木工程师朋友在一起做“中国的乐高”,把榫卯结构原件化,期待规模化之后的前景。“为了受资本影响小一些,他们用众筹的方式推广项目。公司除了他俩,只有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刚刚毕业的设计师。对于一个年轻人而言,老板思路清晰,产品清晰,人选清晰,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工作。”(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1年3期,点击文末封面图一键下单,文中严迅为化名,感谢Tiger对本文的帮助,实习记者张宇琦对本文亦有贡献)END本文作者:刘畅微信编辑:同同监制: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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